父子关系，距离产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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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位年轻的心理师对其父子关系十分苦恼，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说：“我爸爸今年退休后，特别折腾，过去上班也没事，这不，退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手机，每个月的话费打不完，可过期又作废，还让我为他充值，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充，也没多少钱，楼下就能充，可他什么都不说，我把钱给他时，他还骂我不懂事，说我连这个忙都不帮他，还说什么白养我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我问他：“父母关系好吗？”
    他沉默片刻，“还不是跟大多数父母一样，有孩子的时候靠数落孩子维持对话，孩子是他们的‘肉夹馍’，没孩子的时候，就没话了，他们没那么多感情，我妈爱唠叨，我爸不爱说话，过去上班也就躲出去了，可这一退休，再烦也得听着，有时候我爸把火撒在我身上，不敢跟我妈顶嘴，那些话全改成数落我了，我知道这是迁怒，他在我妈那儿找不到面子，但也不想争执，因为那样会破坏夫妻关系，或者说让外人看笑话……”
    “这就是他躲出去的原因。”我打断他。
    他愣了一下，“您是说他成天不在家呆着就是为了不跟我妈见面吗？”
    “如果是你，一回家就听着那些数落，你爱在家呆着吗？”
    他摇摇头，“当然不想了，我爸耐性够好了，换了我，早就搬出去住了。”
    “可你爸搬的出去吗？”我反问，“一个男人，原本就没什么技术，过去在单位就是个普通干部，退了休就等于没什么用了，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想。失落感吧？回家又遭到妻子的数落，他怎么会不躲出去呢？成天在外面遛弯儿，可又怕别人找不到自己，于是买个手机拿在手里，总希望、幻想着有人找他，哪怕是和别人聊聊天；何况一个手持手机的人，应该是有事之人吧？那就是有用，有合作，有事业，这些都是给别人看的，意思就是说：还有人找我，我没闲着。”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充值呢？”年轻人问。
    “你父母跟楼下的人熟吗？”
    他点点头，“当然熟了，都那么多年了，报刊亭卖充值卡的人都认识他们，那不就更方便了吗？”
    “可如果父亲的自尊心特别强呢？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连充值都不会呢？是不是只能求你帮忙？”
    “他他每个月都打不光呀？”
    我有点儿急了，“他需要打光吗？他有那么多电话吗？他需要的，只是那种给人看的感觉，还有就是出门躲开你妈后，自己还没丢，有手机就不会丢，他本来就没什么事，所以打不光，但必须得有话费，不能跟外界失去联络。”
    他猛然一下子明白了：“哦，难怪他每天起床后都会来我这里，给我买早点，然后数落我一顿，说我不叠被，不收拾屋子，不擦地，不进取，没责任心，不懂事什么的，过去他也没这种机会，现在退休了，自己感觉没用了，所以用教训我来证明他还是个权威，还有价值。”
    他顿了一下：“唉，真没想到，原来我爸这么虚荣！”
    我抬起头望着他：“你爸虚荣怎么了？他怎么就不能虚荣了，他跟那些走在大街上的男人有什么区别，他凭什么就得完美，就不能有那么多毛病？”
    他低头不语，“平时我根本看不见这些，我感觉其实我们根本不真正了解父母。”
    “没错，因为我们都把他们当成神了，这也拜他们所赐，他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错，既不道歉也不幽默，要求我们生下来就得听话，这就是自断退路。也因此我们自然将他们神化，现在，他们还想维护自己的神化威权，可我们已经不再是那些孩子了，我们已经有自己的判断，所以会有冲突，一旦他们解决不了这些冲突，而又特别怕自己丧失威信，就只能拿那些什么‘养儿不易’或‘孝道故事’来维护自己，这其实就是虚弱，就是可怜，只不过，他们都是一些凡人，是凡人，就允许这样，包括允许虚伪、自私、矛盾的存在，可如果是神，就不可以有这些毛病。”
    他明白了，“看来我是将父母神化了，所以一直不太理解他们，没把他们当普通人看，而且我发现周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所以活着都挺累。”
    “是呀，”我笑道，“走下神坛后，大家都轻松，可父母如果就不低头呢？我们是不是非把他们拉下来不可呢？”
    他摇摇头，“拉下来，父母会崩溃的。”
    “没错，如果父母就需要面子，我们就给他们，就像对待外面的一个陌生老人一样，可怜而固执，我们也许会帮他们一把，那叫什么慈善事业，对待父母也是一样，就顺着他们来，他们需要面子，一旦子女给不了，他们就得以训斥子女来争得面子。如果子女还不给（配合），他们就会伤心，一伤心就会犯病，到时候，麻烦还是子女的，只是因为争执不下的面子。因此，还不如先给他们面子，存心撒个娇，犯点小错，让他们数落，给他们机会，就像对待单位的领导一样，调动他们，不是等待和回避，这才是导演，而不是劳模！”
    上述的“冷眼旁观”是一种训练，它的名字叫禅观，跳出来看，拉得远些，将所有人纳为角色，包括自己，而自己又是生活和导演和观众，那么，所有的事都会游戏化，怎么玩怎么有，所谓“真空妙有”，就是此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