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大不中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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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母亲焦急地带着她的儿子来找我咨询，她说，儿子最近就像着了魔似的，成天出去找那些狐朋狗友，本来没挣钱，还总请客，没钱就向父母伸手要，还总把那些哥们带到自己的家来住，其实，那套房是父母单位分的补差房，母亲说，她和老伴儿宁肯自己挤在窄小的平房，也不肯委屈孩子，可是，这个21岁的儿子不但不领情，还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母亲：这不，一个同学的女朋友受了欺负，那个同学还没说什么，他倒急了，找了一帮人出去报仇，把人打伤了。害得我们到派出所领人，到别人家道歉，还得给出医药费，（看了看高大的儿子）他真太让我们操心了，您说，怎么办呀？

    咨询师：如果那个女孩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一个？

    儿子：要说实话吗？

    咨询师（点点头）当然，我只想听实话。

    儿子：那好，（看着我）救那个女孩儿！

    母亲（呆呆地望着我）： 您听见了吧，（苦笑中含着泪水）这就是我儿子？

    咨询师：为什么？

    儿子：因为我觉得我妈自己能上来，而那个女孩子更需要我们保护。

    咨询师：可是你妈妈已经老了，自己可能上不来了。

    儿子：不会的，我妈什么都行，叔叔你不知道，我妈在街上走，有时候我都追不上。所以，我觉得您问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她们俩之间没有可比性。（看看表）对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聊，我先走了。（说罢离开座位。）

    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儿子：别等我了。（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母亲：兜里有钱吗？……

    此时，也许有人已经开始骂这个儿子不懂事了。可是，当我接到不止一个类似的个案时，发现了这些母子之间都有一个共通之处——母亲忘了儿子的年龄，而还把他当个孩子。

    “没错呀，”有人会说，“在母亲眼里，儿子再大也是个孩子。”

    话是没错了，可是，当这个男孩儿已经认为自己长大的时候，他就是急于断奶，以证明他可以独立自主。而对于一个21岁男孩子来说，长大的标志是什么？就是“能替别人负责”、“能自己做主”，特别是能被女人依赖，这是这个年龄的本质特征，如果他在家里没有得到这种认可，就会在外面寻找证明。

    问题在于，我们的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到底是为的什么？

    如果说了为了儿子好，那么，什么叫“为儿子好”？难道是永远不承认他是个男子汉，处处担心，就叫为他好吗？那么，他总感觉自己活在母亲的保护下，什么时候才会真正长大？

    “我会救那个女孩儿。”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因为保护她能证明我已经长大了”；“我妈妈什么都行，自己能上来。”这句话的意思是：“妈妈什么都是最棒的，她不会老，因为她到现在还在保护我。”

    母亲：我敢“老”吗？就凭他，那么幼稚，我能放心吗？

    咨询师：这就如同瓜熟蒂落，如果瓜熟了，您不让它蒂落，只是因为您认为他还没熟，您说，他是不是要挣脱着落下来？

    其实，我们平时看问题往往是颠倒的，就如同瞳孔反射一样。表面上，这个母亲是委屈的，就连电视台的主持人主持这种节目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站在母亲一边，单单以同情和公众取向、伦理标准来评价谁是谁非。然而，一个把掌拍不响，一切反常的行为，都是因反常的关系共同运作而成。比如这位母亲，正是因为平时对儿子操纵过分，才导致这个儿子急于挣脱，让一个21岁的人在母子关系中找不到自主性，感觉到被束缚，失去自由，才会出现如此令人不解的反常现象。

    咨询师：您为什么对他如此不放心呢？要知道，他已经21了，在过去可能都已经当爸爸了。

    母亲：我总觉得他没有长大，他太幼稚，说话办事都特别没谱，现在社会这么复杂，我担心他会上当吃亏。

    咨询师：如果他上当吃亏，您会怎样呢？

    母亲：我可受不了，他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还把我们老两口这点退休金都搭进去……

    咨询师：您看，首先，是您受不了，受不了的原因是您已经确定他没能力解决，其次您担心自己的生活会为此受影响。

    母亲：是啊！我们就靠这点退休金了，我和他爸……

    咨询师：因为您受不了，儿子就不能独立，也就是说，他必须要为“妈妈的受不了”负责。如果他不负责，就是不懂事。而且，他还要为父母的生活负责，而这些都是他不能出去的原因，您把它说成是“怕他吃亏”。那么，当一头狮子已经长大的时候，它仍然不能脱离父母独自觅食、捕猎，而只是因为父母怕它被咬伤，您说，这头狮子什么时候才能独立生活？

    母亲：好象是这样，可是我就是怕他……

    咨询师：如果您继续怕下去，后果只能是让这头狮子越来越失去本能，那么一旦它真的饿了，或是要抢地盘的时候，它怎么可能捕到食物，而又能战胜对手呢？如果它处处都在父母的保护或所谓的担心下，那么，有朝一日遭到袭击，也就是你所说的危险，它又怎么可能不吃亏呢？所以，孩子这么做，其实是一种自救。

    母亲：如果像您说的，他为什么还向我们伸手要钱？自己出去闯啊！如果他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我们可以不管他。

    咨询师：我想，你们对他的管束，大概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这种管束表现为处处替代，从而给他形成一个自己永远长不大的经验暗示。也就是说，只要他不长大，父母就会满意。不要忘了，让父母满意，可是天下所有孩子生存的条件。那么，他一方面表现这个“永远长不大”，形式就是伸手要钱；另一方面又要通过“让同学来家住”、“保护女孩子”等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你看，这种眼高手低，不正是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脱节的结果吗？他的心理年龄是“我要让父母满意”，因为家庭经验一向如此；生理年龄呢？已经21岁了，正如您所说，过去都该当爸爸了。他也知道呀，您说，一方面要做家里的乖孩子，另一方面又要成立他自己，他又该倾向于哪一方呢？

    母亲：这么说，是我们平时对他管得太多了，束缚太多，对会导致他这样？

    咨询师：管孩子没有什么不对，问题是，不要让他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担，这种负担就是母亲的过分挂念、担心。如果他出去，就让他出去，而不要给他输入负面的不良信息，什么“外面危险”、“会受骗”……您在给孩子描述一个怎样的环境和社会？他又怎么可能会以正面的、积极的态度去开创自己的事业？

    母亲：不瞒您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有个闪失，我可怎么活呀？

    咨询师：说白了，这就是您用“担心自己承受不住”来拖他的后腿，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会无忧无虑地走自己的路，进而获得成功呢？换句话说，是您的担心重要呢，还是儿子的将来重要？我们不是都在说，母亲是最无私的吗？这种无私又怎样体现出来呢？

母亲：当然是儿子的将来重要！可是，他说出那种话也太令我伤心了。

咨询师：话虽那么说，但没有一个儿子不拿生命捍卫母亲，只不过母亲不要再处处替他作主，说自己什么都行。而正是因为您表现出处处都行，所以儿子才会“听妈妈的话”，认为妈妈什么都行，下了水也不会有事。您不要撑着，越撑，母子越累，相反，您要放松，否则“光绪帝什么时候才能复位？他当然就要闹变法了。”

母亲：这么说我有点像慈禧？

咨询师：开个玩笑，您不会当真。我是说，如果为了儿子的将来，母亲只能做出牺牲，这种牺牲不仅体现为生育之苦，生活之难，还要表现为“忍受他的远离”，因为生了儿子，就意味着他会离你越来越远，直到自己成个家，完全“断奶”，也就是独立。也许他陪伴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因为他自己有老婆、孩子，有自己的事业，而此时的母亲，就算再孤独，也不能让孩子感受到并为此负责，要知道，母子连心，你的一切，儿子不可能视而不见。因此，为儿子好，就会真正履行母亲的义务，不要给儿子添负担。越是这样，儿子才会越感到妈妈不容易，也就才越爱母亲，同时也会轻松自由地经营自己的家庭，从事自己的事业。

母亲：说来说去，原来都是我的不对，唉……

咨询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今天来咨询，正说明您是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我们只是共同分析，把问题找出来，目的只有一个，一切为家庭好，为孩子好，也为你们老两口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