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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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在工作坊中有朋友提问：“人死了以后真的有灵魂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在黑板上画了一条河，我称之为长江。以下是我的解说——
    长江发源于青海唐古拉山脉的格拉丹冬雪峰，比如这就是它的投胎；然后到达上游沱沱河，比如这就是它的儿童年代，也的确，沱沱河水流清澈，流量并不很大，叮咚委婉、天真无邪，非常象一个儿童在欢笑、游戏。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会马上进入青年时代，这也就是人生最美丽、灿烂、起伏和多变的时代——壮观的三峡。
    三峡险，如年轻的朋友爱冒险；三峡急，到处是瀑布、疾流、漩涡和险滩，如年轻人的情绪变化莫测；三峡美，秀美的山川与长江交相呼应，再长的画卷也无法雕琢出它浪漫的风景，象年轻的男女正值风光，勇往直前。
    再往前，会由青年慢慢进入中青年和中年，也就是由四川进入贵州、湖北，而湖北荆江，有九省通衢之说，这里的湖泊纵横、支流交错，故常年泛滥，也许这也象征着人到中年，所谓的中年危机，更年期也罢，身心疲惫也罢，孩子操心也罢，老人送终也罢，工作压力也罢，夫妻冷战也罢……反正，这是中游，尽管如此，但它已经可以行大船了——能载事了。
    再流就到了中下游和下游，江苏省、上海市，到了黄埔江后变得深缓，好象它知道自己即将走到生命的边缘。于是，它入海了，可是，它死了吗？是不是换了另外一种形式而存在，而且与前世“面目全非”？进而，水蒸气会被浮云运载到任何地方，随风、随雨、随机、随缘。如果我们暂且把它比喻为人类的灵魂，那么我们的投胎，是不是也不只局限于重回唐古拉山？
    是的，佛教讲“随业而转”。水的“投胎”靠风向，人的投胎靠愿望——这个愿望不是我们常说的那种，而是心性里不生不灭的那股携带着某种信息的能量。有人把它称之为情绪，也有人称之为习气，或者是潜意识，或名为念头……，总之，它是性格的全部核心，以及由此导致的后果，因此，它被佛教称为业，它的缘起象个圆，无始无终，却为因果组成。也就是说，业由因果而造——所有一切后果，就是由因开始，而这个因，就是念头、习气、情绪等，佛教把它们统统称为杂念、业缘。
    在一次沙龙聚会上，许多朋友大谈国事、家事、天下事……，你唱我喝，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深入，越聊越近乎，于是开始涉及某某人的隐私，大谈别人的家长理短，玩笑开得越来越大，甚至有几位胆大的已经牵涉到某人的出轨、外遇、性生活等内容。
    当然，酒精有一定的催眠作用，再有就是他们的习气和观念，他们的价值观里都有明确的教条，都有自己的好坏对错，所以才存在着那么多的看不惯和瞧不起。果真：沙龙的过程中，有几个人开始反目，相互指责对方，如果不是有人拦着，也许会大打出手，但他们已经开口咒骂了，知识分子骂人一般不吐骨头，当然也吐不出象牙，然而，他们的心中都种了仇，起码结了怨——这就是果，它是由那些因和缘汇聚而成的；同时也是因，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后果。
    在沙龙的过程中，我始终是一个旁观者，话很少，几乎没有说过一个整句。于是主持人说我太矜持，我也只是一笑了之。既没有喝酒，也没有暴饮暴食，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所有人的表演。我知道，如果我出口倾向甲方，那么必然招致乙方的不满，倾向于任何一方，后果都是得罪另一方，因此，不开口而随缘点头、哼哼哈哈地应付，便是这个聚会上的最佳选择。
    会后有人说我太狡猾，太阴险，我告诉他，在我眼里根本没有谁对谁错，所以我是真的没有结论，没有明确的是非对错。因为烦恼皆出自是非对错，而是非对错出自杂念，因此，没有杂念，就是没有烦恼。
    几天前，我过去单位的一个同事自杀了，他是位年轻有为的律师，今年39岁。在此，暂且不去问他因何寻此短见，在我的脑海里，全是十几年前我们共事时的回忆画面，我们曾经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长达2年，一起起草文件，一起谈笑风生，一起喝酒，一起回家，一起抽烟，就连他给女朋友写情书，也都是我帮忙找词儿，那也成为了他后来的妻子……
    这一切都立立在目，然而，在昨天的葬礼上，我看到的是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第一眼望上去，我的反应是他比以前胖了，如果他还活着，我肯定也会这样说，然后再听听他开着玩笑评价我……，所以我不忍心目睹，头转过去，我无法接受一个人瞬间即逝的现实。所以我开始恨他，特别是看着他的父母守在灵柩旁哭得昏天黑地，老天，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不知道，他的离去，导致两位老人从此生不如死。
    无论出自什么原因，我知道一定有他的理由。然而我也知道，他犯了一个太大的错误：他太认真了。不是吗？无论什么事，难道值得自己那么在乎吗？那个年龄和角色，已经不完全是为自己活着，他的妻子呢？父母呢？兄弟姐妹呢？还有他的同事和事业呢？最重要的是，还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为了这一世的存在，为了那些爱你的人和讨厌你的人，你为什么那么认真和较劲呢？
    是的，所有不快乐的人都是那么的较劲，和人较劲，和事较劲，和自己较劲。因为他们头脑中的杂念太多了，太深了，他们的经验丰富、为人诚实，工作认真，做事负责，可他们却把自己丢了，他们不知道，老天爷不喜欢执着的人，只喜欢平淡和平静的人，只青睐于把一切都看淡的人。
    看淡，谈何容易？多少人总把“想开点儿”、“看淡些”、“一切随缘”等挂在嘴边，然而，他们真的能看淡吗？他们有几个不是在上火，而火上加火就是“炎”，他们不知道，人生如水呀，旁边加上三点水就成了“淡”，他们为什么不学习水呢？他们没见过长江吗？可这条大河一直在我们身边，却很少有人有心去学它、作它。
    佛陀在《金刚经》里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他们如果领会了这一层如水的深意，也许一切便想开了，真的看淡了。
    在电视节目中，在心理咨询中，在平日的交谈中，看到那么多人因夫妻关系烦恼，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把情看得太重了。那么多人为亲子关系烦恼，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把爱看得过重了。有多少人因为际关系烦恼，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把义看得过重了。
    所有心生烦恼的人，都是善良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善良，他们为情所困，因为在这个善良里，有他们的过往经验，在不良经验中有不客观的判断，这判断一旦固化，便会形成杂念，而这，正是烦恼的根源。
    平常心，是长江之心，不起心，不动念，不造因，不造业，它只是那样存在着，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它从来没有标签，即使有人称它为母亲河，它却不为之挂碍，根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它经历过无数的年代、风雨，它的经验应该最丰富，然而它从来不下任何结论，也不打一句诓语，它只是它，宠辱不惊、庞大默然，该怎样就怎样。它不说爱，却滋润着两岸的土地，不说恨，却以泛滥表达着对破坏环境的愤怒，不说生，却每日流淌，不说死，却循环往复，它记载的历史比任何一部史书更加丰富，盛载的尸体，比任何一种记忆更加惨烈，但它什么都不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因为它知道：缘起缘灭，色空无二。
    存在的本身是一个事实，我们活着，这是我们业力的选择，包括我们来此生存。因此，既然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就要为此负责，如果不负这个责，就是不认命。你不认命，命就不认你，那么后果就是生不如死。
    先把这个命认下来，再去调整我们的性格，用慈悲喜舍来变命，只有这样，才是圆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