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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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日，晴
    我被放在一堆白色的狗宝宝之间，当时我困得睁不开眼睛。那辆三轮车很颠簸，但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才晕车。
    很明显，当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拾起时，三轮车的主人撒了谎，她对他说我已经有一个月大。可我知道，从妈妈体内出生，被她抱到这里，不过才12天，而且她并没给妈妈家的主人一分钱。离开妈妈时，我吓得哭了，但任凭我怎样挣扎，他们是不会理睬的，就算我去咬那人的手，她也没感到疼，因为我还没有长牙……
    现在已经是上午9点左右，那只大手轻轻地将我捧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掏出一些钱交给骑三轮车的老太太——当时我有一种感觉：自己成了那只大手的一部分。不过，他的确不像那个老太太，他好象知道我渴极了，拿了个瓶盖子接了点儿水喂我。那时我才睁开眼睛，看看他，还有他身边的一个男孩子。他叫他儿子，看上去比我大些，否则他不会抓起我的前爪，近近地看着我，并称我为妹妹！
    从那一刻起，我当他们是我的救主，我的神。虽然我还很小，刚有那么点感性思维，但我已暗暗发誓：我为他们活着！
    半小时后，我被那只大手放进一间很大的房间，地面干净且有些凉，周围空旷，没有草和土壤的味道，更没有妈妈的体香。我开始哆嗦，但更令我恐惧的，是头顶上粗粗的鼻息。它让我感知，那是一个同类，且个头和年龄都要远远大于我，我吓得哇哇哭叫，但没有眼泪，所以他们还以为我是兴奋。
    它轻而易举地将我掀翻，然后在我的全身闻了个遍。而且轻声警告我：这是它的地盘，如果我想与它共处，一切要听它的，否则它就会像啃骨头一样将我咬碎……我看见它的牙齿，我在妈妈的嘴里见过，但它长得跟妈妈不一样，跟爸爸也不一样，虽然它是一只公狗。它的耳朵长长地耷拉下来，只能前后晃动，但不像爸爸那样能随时竖起。它的毛不长，有点卷，是白色，看上去有点儿像山羊。它的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不知道为什么它略显忧郁。当时，我有点儿从心里同情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并不想对它有丝毫的敌意，这并不是因为我比它弱小，而是看在那只大手，也就是我的主人和他儿子的份儿上。他们称这只“山羊”的主人为妈妈和奶奶，她看上去不太像骑三轮车的老太太。因为她走路很快，说话也很快，并且一边说一边把“山羊”的奶盆端到我面前。山羊在不远处看着我，很明显，它怕这个女人，但看得出，它很不情愿她那么做。可奶水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实在忍不住，一头扎下去大喝起来。哇！比妈妈的奶还要香，而且还有甜甜的味道，这味道让我知道主人的儿子为什么总喜欢拿着一块糖了。
    当我舔净了盆中的奶，感觉身上温暖起来，便开始在屋里走动。屋里到处都是那头“山羊”留下的气味，它在不远处默默地跟着我，在我和它之间，大手和他的儿子欣喜地一会摸摸我，一会又把我拾起来看看。我也开始学着接受他们的方式，用舌头舔他们的手心，从此，我认识了他们的味道，特别是我深知将来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以汗味来辨别这双大手——安全的手，救主的手，决不能让牙触到的手！
    就这样，当我越来越熟悉这个新环境时，最可怕的夜晚来临了。隔着玻璃，我看到主人的儿子睡在妈妈身边，显然，虽然他比我大，比我强壮，但他也怕夜。
    可我呢？前天还和弟弟、妹妹们睡在妈妈的怀里……我发现墙上有一个我摸上去很热的东西，它能让我感到不那么冷，但又无法靠近，这让我很为难！它静静地贴在墙上，不知道它的体温是从哪儿来的呢？爬到它的下边，我感觉有些尴尬，因为它虽然温暖但无法亲近。过去我习惯往妈妈的怀里钻，让妈妈的肚皮当被子，可现在，谁又来当我的被子？
    忽然，我发现有一个大大的被子，像妈妈的身体——我不顾一切地爬过去，钻进去。但头顶上不像妈妈的肚皮那样软软的，而是硬硬的，庆幸的是，这里没有“山羊”的气味，只有滴水的声音。一滴水落在我的鼻尖，我舔了一下，好涩！呛得我咳了两声，同时我断定，连我都不能适应的环境，更不会有其它人愿意来。这个念头让我慢慢踏实下来，我不再叫了，困意不住袭来，不知不觉中，我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