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请理解妈妈的离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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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多日，才决定把这一个案写出来，不知为什么，我总想回味它，而并不打算即刻将之呈现，与众人分享。但其实我并无私心，只是想让它再沉淀几日——炖熟些再端上来……

编导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孩儿，16岁，帅气，考试全班第一，13岁时，父母离异，现与继父不和。

好的，对话开始——（节录）：

主持人：欢迎大家来到现场45分钟，今天我们要说一个什么话题呢？

……

（几分钟后，男孩儿上台坐下）

主持人：小伙子，你为什么不想上学？

男孩子：不是不想上，是我妈不给我学费。

主持人：请妈妈上台来，好吗？

（男孩子的母亲走上来坐下）

主持人：您为什么不给孩子交学费呢？

母亲（抹眼泪）：我太伤心了（看着儿子），他太不懂事……

主持人（转向男孩儿）：你怎么令母亲伤心到连学费都不想为你交了？

男孩子（低头）：可能我平时跟她说话太戗戗了。

主持人：太戗戗（转向母亲），是因为这个吗？

母亲（看着儿子）：他说我不该跟他爸离婚，这个家都是我破坏的，他哪里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泣不成声）。

（过了几分钟）

主持人：能具体说说吗？否则儿子还无法理解您的做法。

母亲（看了眼儿子）：本来我不想说太多，他从小到现在什么都看见了，现在有了新的家，我就不想提了。

主持人：太痛了，是吧？（转向男孩子）你从小到现在都看到什么了？

男孩子（默默）：我爸打我妈。

主持人：打得厉害吗？

男孩子（点头）：非常厉害，有几次把我妈打晕过去，还到医院缝过伤口。

（半分钟的沉默）

主持人：他为什么打母亲？

男孩子：可能是因为我妈第一个生的是我姐吧，我爸特别想要儿子。

主持人：不对呀，听说生了你之后，你爸还打过你妈，那又是为什么？

男孩子（看了眼一边痛哭不止的母亲）：我爸爱喝酒，全家人都怕他，我也挨过他打，没办法，他就那样，打妈妈，打姐姐，摔东西，像个暴君（低头抹泪，突然抬起头），可是，他毕竟是我爸呀，那毕竟是我的家呀！

主持人：你想怎么样，任凭他继续打骂你们吗？

男孩子：不是，我是想，再等两三年，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妈妈和姐姐的。

主持人：你怎么保护，跟父亲对抗，那不是大逆不道吗？

（几分钟后，主持人把继父请上台来坐下，他是位白发苍苍的厚道人）

主持人（对男孩儿说）：你说实话，继父对你好吗？

男孩子（点头）：好，从不打我们，照顾我们一家三口，对妈妈也特别好，可是，我就是觉得……

主持人（接过话）：就是觉得他不是你父亲，你的家不该遭到破坏，你气不过，是吧？

男孩子：是的，干吗不再等我两年，等我长大了……？

（几分钟后，心理专家连线上场）

专家（对男孩子）：主持人的意思是，如果真过了两年，你长大了，为了保护母亲和姐姐与父亲对抗，那你的学业、人格、家庭，不都完了吗？你能改变你父亲吗？

男孩子：不能，可我至少能保护她们。

专家：是的，听编导说，你3岁生了场大病，7岁左臂摔伤，13岁左腿骨折，你通过这些招，仍然没有把父母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仍然没有让爸爸放下打人的拳头，你的成长过程，就是在拯救家庭，你不惜用破坏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家庭，因为一个孩子最怕家庭遭到破坏，可爸爸令你的情了吗？

男孩子（低头）：我怎么做都没用，我真没用！

专家：所以，你的心结在于不甘心，因为你为自己下了一个指令，就是“等我长大了会保护亲人”，可妈妈没给你这个机会，没按你的指令运作，这才是你发作的根源。那么，你为什么要发出这个指令呢？

男孩子：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们。

专家：这个责任应该是谁的？

男孩子（有点懵）：我的。

专家：谁的？在一个家庭，保护母亲和姐姐，应该是谁的责任？

男孩子（低头）：应该是爸爸的。

专家：那么你是不是承担了父亲的责任，代替父亲行驶职权？

男孩子：是的，可我也没办法，我爸他……

专家：你爸爸已经是这样了，那么妈妈不该保护你和姐姐吗？

男孩子：按理说应该。

专家：因此，不要与母亲争权夺利，母亲毕竟是大人，她有勇气脱离家庭暴力，把你和姐姐都救了出来，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怕你分散精力，怕你大逆不道，怕你们父子结怨，妈妈把一切都背了过来，走出这一步，对于你们农村来说，是多么困难，顶着多大的压力，你非但不理解母亲，反而说她破坏了你的家庭，你考虑到她作为一个人的委屈了吗，你不是口口声声想拯救母亲吗，那么当她真的出离苦海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延续着父亲的做法，接着为她施加暴力呢？

（男孩子无语地呆坐在那里，看得出来，他听懂了。）

主持人：游老师，现在有什么具体的做法吗，我看他们就差推一把了。

专家：好的，现在，请儿子站在妈妈面前。

（男孩子站起来，走到妈妈面前）

专家：跪下来好吗，在妈妈面前跪下来，是儿子的造化、福气。

儿子（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在妈妈面前）：妈~~~！

（一声妈，叫得好惨，也好亲，妈妈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搂住儿子，儿子扑在妈妈怀里痛哭……）

儿子（泣不成声）：妈，对不起，我混，我混呀，让您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不懂事，操那么多心，我怎么这么混呀，妈~~！

（我不忍心去打扰他们母子，在我看来，儿子跪在母亲面前，趴在妈妈怀里，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与之相比，因为那是一种最自然，最和谐的人类之情——母亲通过自己的身体，把世上的营养和信息传递给腹中的小生命，之后，忍受着十个月的煎熬，以及那几个小时的地狱之苦……之后，乳头被那个小子百般地撕咬，还必须分泌着甘露，早晚不眠，身心无休。一个美丽的少女，被这个小东西折磨得体无完肤，从内到外地不断摧残，并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小冤家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全部，这，就是母爱！

所以我让他跪下，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她是妈妈，难道儿子跪在妈妈面前，就可以偿还一点点吗？那么，腹部的刀口呢，****的撕裂呢，乳头的咬伤呢，疲惫的腰身呢……，还有，再困再累，也必须醒过来的被迫和母爱呢，还有，那一生都要惦念，都在牵挂的劳神与折寿呢？

跪下来，在妈妈怀里痛哭吧，就像哇哇坠地时的第一声，因为，我们本来就来自那里，来自妈妈的体内，那里是天堂，连呼吸都不用，一切生存的必需，妈妈都通过脐带提供给我们，那么，我们跪下来，为妈妈，是造化呀，不是委屈，也无法偿还，因为，我们还有母亲可以跪，可以去爱，也可以得到她一生的呵护与关爱，与人们常说的那四大乐事相比，有母亲可以孝敬，才是人间的第一大幸事！）

专家：现在，请继父坐到母亲身边，接受孩子的忏悔。

（继父坐过去，男孩子转向他，他把孩子揽在怀里）

男孩子：爸爸，我对不起您，我错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

（全场的人，包括摄像、编导、学员、嘉宾、主持人，全都流下泪水，这是一种引动，是一个男孩子的勇气，大家都爱着他，也爱着这个家。）

好了，所有的心结、恩怨，随着泪水全部化解、冲淡，再多的语言也无法代替他们的感受，因为亲人之间，本来就不用语言对话，这就是情。

男孩子继续上学，而且还是全班第一，他也毋须再硬撑着，用透支的体力去保护家人，而可以抽出身来用心念书，母亲再也不用因儿子的屈解而寒心，继父也可以踏踏实实地去保护、照顾他们——这一页，终于真正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