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及家庭教育

标题: 晓风残月(小说连载之九)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20-6-19 12:05
标题: 晓风残月(小说连载之九)



齐鲁清楚地想起来,收到那封信时,就是在暑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书签携带着那么凝重的信息——于童是在把齐鲁还给他自己。


但他还是不懂亚男的举动是受人之托呢,还是因为赌气,如果是于童要她来找自己的,那为什么要等到一年后……





其实就在齐鲁坐在青石上等待于童出现的那天,于童就在学校,而且她正在宿舍里听着亚男的汇报——


“你那个齐鲁,简直就是一流氓,一混蛋,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人?”亚男气愤地喝着水。


于童坐床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桌子,“他这个人,我了解,并不坏,最多是不解风情。”


“你呀,就别护着他啦,告诉你吧,他已经把你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是吗?”于童一笑,“那倒好了,不过,如果是这样,他干吗还会见你,他又不认识你呀?!”


亚男撇了撇嘴,“哼,算了听,见我,还不是我在信中措词严厉,由不得他不出来。”


“什么,你还写信了?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一声,哼!”


“哟,生气啦,不会吧,真是狗咬吕洞宾呀,我帮你去出气,你还埋怨我,行了,行了,我还懒着管你们的事了,走了!”


“哎,别走,别走。”于童站起来,把亚男拉回身边,抿嘴问道:“说吧,我听着就是。”


亚男白了她一眼,叹口气,“唉,看着你这么痴情,我就心酸,总觉得咱们姐们儿被他欺负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要不是为你,我才不去看他的冷眼儿。哼!”


“他说你了,态度不好了?”


“是呀,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一见我,就像见到敌人似的,说我根本没资格约他,你说他,算老几呀?还说什么,根本不认识我,这不明摆着不想再理你了吗?他明知道,我代表你,我的出现,就意味着你的存在,可他那态度,我一看,就知道这人没良知,没底线,没原则,没……反正什么都没有,整个一失足青年!”


于童笑了,他知道亚男再强势,也不是齐鲁的对手,她更知道,齐鲁一向自视清高,见到亚男这等相貌一般的女生,不会有什么好感。想到这,她有些得意,但又不留痕迹地一笑,“他没说些什么有用的?”


“没有,他这人就是一没用之人,还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不过……”亚男看了眼于童,“我告诉他,你怀孕了。”


于童一皱眉,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亚男,“你说这干什么,想刺激他,还是央求他?”


“我,我也是想给你出出气,”亚男站起来,“否则,也太便宜这小子了,你遭那么多罪,为他,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那你,也没有权利代替我。”于童背对着亚男说。


“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你,可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看着你一天天跟林黛玉似的,整个人瘦得就剩骨头了,我心疼!”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睛。


于童转过身,安慰道:“我也没那个意思,可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分!”亚男一听,来了神,“他知道后,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跟过电似的,原来那股嚣张劲儿,一下就没了。”


于童的心头一沉,看了看亚男,“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不可能,后来又说……”亚男含着手指头,苦思冥想起来。


于童转身看着她,“你知道吗,这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除了你知道,我知道以外,没人再知道了,我更不想让他知道,好吧,既然你说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谢谢你,好吗?”


亚男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童说完,走到窗边,下意识地朝外面看了看,她的窗户正面对大门,突然,她好象看到了什么,可她有些近视,眯了下眼睛,自嘲地一笑,就转身对亚男说:“好了,快上选修课了,我还没吃饭呢,你去吗?”





整整两个晚上,齐鲁翻来覆去地合不上眼,那些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可他并没感觉那次分手有什么不对,毕竟,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散,挺正常的。然而,他突然想起一件长期令他费解的事,就是当于童见到芳竹时,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一反常态,就算吃醋,也不至于一去不回头,再也不理自己。


“不对,那个暑假,就那几天,按小妹齐豫所说,应该就在那几天里,她陪她去的医院。哦,难怪她反应那么激烈,可能,她还以为小妹告诉了自己。不对呀,她明明让齐豫不告诉自己的,可如果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为什么告诉小妹,并要她陪着?”


齐鲁的脑子又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纠结于这些琐碎的感情细节中,他真想告别这一切,过一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齐鲁判断的没错,于童是跟齐豫交代过不要告诉齐鲁自己怀孕的事,说是因为怕影响齐鲁的复习,可在她的感觉里,一旦高考完,齐豫就应该告诉他实情,毕竟,这个打掉的小生命是他们俩的,而她又为他做出了很大牺牲。那可是她作为女人,第一次去做那么冰冷的手术,第一次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他当然有权知道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也应该分担这一切。


于童在心里,早把齐鲁当作爱人,所以她完全在按爱人的标准和夫妻的关系衡量着齐鲁的想法和作为。他指望他,也依赖他,可每次当他投怀送抱的时候,都等不到齐鲁那庞大的怀抱与呵护,她感觉,齐鲁好象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或者说不想让彼此太近。于是,当她熬过了那最痛苦的几天之后,慢慢醒来,才理解一个女人,也知道女人为什么需要男人,更初步体会到了这一男一女的关系深度,于是她终于深谙了那句名言——


“对女人来说,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要比找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幸福得多。”


虽在理智上接受了这句话,可回到现实中,她仍然放不下齐鲁,无论是上课时或是在梦中,特别是经过他们一同走过的小路,或看见那个公园大门……都会涌出一股无奈的酸楚,是的,她无路可逃,经常以泪洗面,人也逐渐消瘦。


而就在她陪着齐鲁去取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本来是想告诉他怀孕的事,可看着齐鲁那兴奋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就又收了回去,或许是怕吓到他,或是怕失去他。于是,她只是尾随着齐鲁,仍然无法自控地听命着他的一切。


可芳竹的出现,使他最后紧绷的一根神经也崩溃了,那一刻,她甚至连骑车的力气也没了,而只是用最后的一点气力,摆脱了那嘲讽的一幕,当时她觉得,自己以往的一切,都太不值了,是的,在齐鲁眼中,自己可能就是一文不值。


事实上,她那天没回家,而是就近去找亚男,刚一进门,她的泪水就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下子倾泻出来,那些个委屈,屈辱,哀怨,痛苦……全部呈现在亚男的面前。


亚男把于童扶到床上,于童抱着枕头抽泣,后来于童望着窗户干咳,没有了声音,只有不断涌出的眼泪。


这些,都被亚男看在眼里,她也哭,不过是为了于童。从此,她暗暗发誓:“有朝一日,非见见这位齐鲁先生不可”!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于童、亚男、李晶晶,三个女生性格不同,境遇不同,甚至有两个人还相互不认识,可共同的话题——男生,让他们无形地联合起来,结成同盟。虽然有的唱青衣,还有的唱花旦,可当这戏台搭起来之后,齐鲁,要么成为张生,要么成为陈世美,要么成为杨六郎……其境遇便可想而知了。


可无论齐鲁当时正扮演着什么角色,现实的他还是有点蒙在鼓里,于是他去找吴江,想从这个旁观者口中知道点什么。


“你知道吗,亚男和李晶晶本来就认识,小学他们就是同学。”刚在马路边的大排档坐下,吴江就开始暴料。


“哦?”齐鲁的脑海里飞快分析着一些信息,试图从一些现象中找到规律。


“你是说,他们早就认识,而且上了大学还有联系?”


吴江点头,“没错,这就是北京人,转了几道手,没准货还回到自己手里,没办法,低头不见抬头见。”


齐鲁感慨:“是呀,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没准于童小时候还跟我抢过冰棍呢。”


吴江笑,打开一瓶啤酒,“你也是,人家于童挺好的,你干吗不要人家?”吴江给齐鲁倒满啤酒。


齐鲁喝了一口,“你呢,人晶晶也不错,你干吗甩了人家?”


吴江苦笑,吃着羊肉串,“我甩她,可能么?就我那两下子,人家不玩死我就不错了。”


“哎,”齐鲁问,“到底因为什么,你们俩,上次在你家不是还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吴江看了眼过往的车流,提高嗓门儿,“就那次,你走以后,她就和我越来越疏远。”


“什么,什么,这也和我有关?”


“哼!”吴江白了齐鲁一眼,“你以为呢,我追女生,只要你一掺和,都吹,你就是我一克星。”


“不会吧?”齐鲁喝了一口啤酒,“除了我妹,我可没拦着你追别人。没追上,那是你没本事。”


“是呀,我当然没你有本事,你放得下呀。我就不行了,哎哥们儿,我就奇怪了,你说你,去年落榜,于童找你不找我,我对晶晶追得那么紧还吹,可你一个都不追,那些美女还围着你转,你说,我比你差哪儿了?”


齐鲁得意地笑了笑,“追呀,女生这动物,越追越跑,你不追,她们也就不跑了,而你往回跑,她们反而追你,懂了吧?”


“为什么呀?”吴江纳闷儿道:“难道对她们好,反而她们不喜欢?”


“不是!”齐鲁一股脑把一扎啤酒都倒进肚子里,抹了抹嘴,诡秘地一笑。


“你知道咱俩的主要区别在哪儿么?”吴江摇摇头,齐鲁接着问,“想知道么?”吴江点点头。


“倒酒!”齐鲁指了指杯子,吴江老老实实地又为他倒满。


齐鲁说:“你胆子太小,告诉你,如果你看上谁了,就在第一时间把她拿下,不用废话,先吻了再说,如果她是那种腼腆的人,就先制造一些小冲动,比如看恐怖电影,晚上到公园,或趁她受伤,崴脚……”突然,齐鲁顿住,闭上嘴。


“你说呀,哥们儿。”吴江捅了捅齐鲁,“怎么不说了,我正听得入神呢。”


齐鲁看了看他,端起扎啤,“来,干!”一仰头,几口喝下去。


见他不说,吴江猜出他有心事,便掏出烟,递给齐鲁一支,“别想太多了,哥们儿,都过去了,再说,那几个女生也真够阴的。”他啪地点着烟,抽了一口,“你看那李晶晶,谁能猜出来她就是一卧底。”


“什么?卧底?”齐鲁有些不解。


吴江夹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


“你不知道,那天你见亚男,是她们早就设计好的。”


“什么意思?”齐鲁有些纳闷儿。


吴江笑了,“那天你在那儿等亚男的时候,是不是一下子就被他认出来了?”


齐鲁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对呀,她从未见过我,怎么一下子就叫出我的名字。不对,是事先约好在那儿见面的呀,除了我,还能有谁等在那儿。”


吴江一乐,“那你收到亚男的信时,想没想过,她是怎么知道你是哪个班,哪个系的?”


“你是不是说,这些都是李晶晶告诉她的?”


吴江放下酒杯,“没错,其实亚男早就把你和于童的事告诉李晶晶了,所以你们俩的事,我也一清二楚。”


“她都知道我些什么,她也认识于童么?”齐鲁警觉起来。


“那倒不知道,不过她嘴挺严的,我想,就算她知道什么,也不会乱说。”


齐鲁这才放下心来,“按你这么说,李晶晶那天和我在校门口巧遇,也是事先设计好的?”


吴江点头,“没错,她其实是在让亚男认识你,那个时候,亚男早就来了,就在马路对面看着你们,而且是跟着你到报刊亭的。”


“幸亏他没带着刀!”齐鲁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没带,那天,她们合计着就想审你,只不过你没认罪。”


齐鲁暗自庆幸自己当时的表现,“那当然了,咱又没有辫子抓在她们手上。”


吴江哼了一声,“要是没有证据,她也不敢来,我觉得,她们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齐鲁想起了那天亚男同自己的对话,于是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便打岔道:“哎,你们为什么吹呀,是不是你另有新欢了?”


“正相反!”吴江看了看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是她看上一外校的男生,把我给甩了。”


“什么?”齐鲁质问:“谁呀,你见过吗,要不咱们叫几个人去教训教训丫的?”


吴江摆摆手,有些醉意,“算啦,人家有人家的追求,她想找个有钱的,咱爹不是高干,也不是老板,没戏,就算我不放她走,她的心也不是我的,唉!”他哼了一声,“既然无缘,何必强求?!”


齐鲁有些困惑地看着吴江,他发现自己在有些地方似乎看错了这位同窗。他拍了拍吴江的肩膀,“哥们儿,过去多有对不住之处,你别计较,来,干!”


他们喝干了杯中酒。


“哎,那个叫亚男的,你可小心着点,”吴江说,“听晶晶说,她特别讨厌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吴江诡秘地一笑。


齐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烦得直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哎,就是因为这个!你说,你是不是没正眼看过她,上次还骂过她?”


齐鲁白了他一眼,“那又怎么了,长得跟恐龙似的,在外面和她说话,我都觉得丢人。”


“哼,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


“哼,看出来又怎么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你看,于童跟你好,晶晶也跟我好过,只有她,没人要,可她为什么那么热衷这种事?”


“是呀,为什么?”齐鲁也有些疑惑。


“哼,”吴江坏笑道:“晶晶说过,亚男好象有点变态。”


齐鲁的酒差一点喷出来,二人乐得合不上嘴。





那天是周末,他们都喝了不少,同吴江分手后,齐鲁没有往家赶,而是骑上他那辆刚买的二手自行车,向另一个方向蹬下去……


半小时后,他停在那个路灯下面,脚踩着那块青石,抬头望了望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内亮着昏暗的灯光,齐鲁下了车,几次犹豫,但始终没有勇气上楼。刚才的酒气涌上来,他有点晕,使劲拍了拍脑袋,鼓足勇气,对着窗户呼唤——


“于童!”


没有反应。他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于童!”


仍旧没有反应。于是,他索性扯开了嗓门儿——


“于童!”


突然,屋内的台灯熄灭了。与此同时,周围有几扇窗户的灯开了,有人朝他喊叫:“干吗呢?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鲁仗着酒性,与那人开始骂:“你他妈管得着吗,老子没带钥匙,叫门呢,滚,少管老子的闲事!”


那人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浇透了齐鲁。


齐鲁像过电似地,顿时清醒过来,刚想发作,突然看见,单元门口有个人影。他认识,那是于童。


齐鲁抹了下头上的水,张开嘴,呆呆地望着她,一股酸楚的感觉直涌心头。他下了车,忽然感到一阵晕厥,一低头,“哇”地吐了一地……


于童跑过来,扶住他,给他垂背。他一下子瘫在她怀里,于童扶他坐在路灯下的青石上。一面给他擦嘴边的污渍,一面埋怨他不该喝这么多的酒。齐鲁隐隐地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感到,那是一种陶醉。


一阵冷风吹过,齐鲁清醒了许多,他靠着电线杆,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一只手紧紧抓住于童,不肯松开。


于童沉默许久,她放下齐鲁的手,匆匆地回到楼上,为他拿来一瓶水,让他漱口、解酒。等齐鲁差不多能站起来,于童才说话——


“回家吧,今晚,我不能送你了!”


齐鲁望着于童的背影,一股冰冷的感觉贯穿全身。他知道,这一次,是于童在和自己永远告别。


齐鲁穿过胡同,飞快地骑上车,这一次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拧开门进屋,放下沉重的包袱,一下子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不知怎么的,泪水顺着他的脸一股股滑落下来,他哽咽地在心里呼唤着于童的名字,往日的一切,此刻都变成了心底最深的痛。


他记起,就是在这个小沙发上,于童坐下来听他倾诉,冲着他微笑,并答应和他一起去划船;他记起,在中学的操场上,于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给他打气加油;他记起,在湖中央的船上,于童亲切地望着他,跟他一起淋雨;他记起,在那个桥拱内,于童不住地用手绢擦着头发;还有树林深处的漫步,雨中的等候,路边的期盼,以及她的母亲,和那一夜甜蜜的相拥入眠……


齐鲁呜呜地痛哭着,他捂着头,抽泣变成了哀嚎,整个人就像风中颤抖的小孩儿,痛苦地匍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脑袋不住地撞击着地面和床沿,头发被抓得零乱不堪,泪水和鼻涕,顺着嘴角肆意流淌……


他指着自己,痛哭道:“就是你,你玩世不恭,你自以为是,你不相信爱,你什么都不信,你好糊涂,好混呀!你伤害了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儿,你将用一生的代价来偿还这笔债务……!”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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